('那个夜晚,苍穹之下,拱桥之上。
手握陨思丹的丹卿,想了很久很久。
他喜欢段冽吗?
或许喜欢。
但这种喜欢属于什么,丹卿并不确定。
数千年的光阴,丹卿在乎的人,属实不多,在乎他的人,便更少。
他向来了无牵挂,就连战神顾明昼,亦只是他生命之中,极微弱的部分。
他盼着顾明昼好,愿意为他满世界搜罗美好的物件。
但他从不期望顾明昼的回应。
丹卿讨厌失控,拒绝任何打破他平静生活的人或事。
早知下凡渡劫,会惹出这些让他忧思的意外,就算狐帝宴祈坚持,他也不愿意渡这个劫。
可事情既已发生,便不能回溯时光。
他到底该怎么做?
算了吧!
心里忽然有道声音,弱弱地对丹卿说。
天地皆有规则,凡人各有各的命数。
段冽这一生,早清清楚楚写在命簿上。
改变段冽原本人生的轨迹,丹卿很歉疚,也很自责。他甚至,愿意想尽办法来弥补。
可同时,身为九重天仙官,丹卿明白,天府六宫绝不会肆意改写凡人命格。
楚之钦若能盗走密信,便证明,段冽他此生,本该拥有类似或更糟糕的劫难。
丹卿可以只在意段冽的这一辈子。
可没有人能替段冽决定,他的下辈子。
今生若顺遂,来生呢?
该受的苦,没谁能够逃脱,段冽自然无法例外。
不如就让所有一切,都恢复如初!
让丹卿消失,让真正的楚之钦归来吧!
或许,这才是对所有人都好的决定。
……
那夜之后,很长一段时间,丹卿都困顿在黑暗里。
他的命格载体——楚之钦,正在为他走剩余的路。
可是,为什么段冽会入狱呢?为什么他没有离开京城呢?
为什么一切的一切,都跟云崇仙人说的不一样呢?
丹卿听到段冽用雪卵石同他说话,嗓音是如此的喑哑落寞。他是因为等他,才没有顺从命格的指引,独自留守在京。
丹卿看到段冽如困兽般囚禁在牢狱,那么狂妄恣意的他,被夺走所有尊严和骄傲。他遍体鳞伤,却不肯低下头颅,去舔舐自己的伤口。
还有那一天,段冽看楚之钦的眸光,连失望憎恨都吝啬。
那是真正的绝望,以及放弃。
最后的最后,残酷血月下,他像一株濒临枯死的松,分明已是强弩之末,却仍苦苦支撑着……
丹卿好难过啊。
段冽身上的每道伤口,他流的每滴血,都在向他呈现一个赤.裸.裸的事实。
是你!是你把段冽害成这样的。
段冽对你那么好。
你却轻轻松松转身,选择了置身事外。
真的还要再袖手旁观下去吗?
丹卿,你真的能做得到么?
寂静肃穆的夜,那道浅青色身影,想也没想地冲入刀林剑雨之中。
他匆匆抱起重伤的啁啁,想找个安全地方,先安置啁啁,再去找段冽。
可是冰冷染血的剑刃,已抵在他喉口。
剑尖过于锋利,丹卿感觉到了点点刺痛,它好像划破他皮肤,渗出了血珠。
一刹间。
所有厮杀都归于沉寂。
丹卿怔怔回首,血雾里,他近距离地看着段冽,眼眶突然不受控制地红了。
段冽他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,他是不是都快死掉了啊?
他好狼狈,也好憔悴!
一个凡人,真的可以承受那么多的折磨和伤害吗?
丹卿甚至都害怕,他横在他颈间的剑,会骤然失力地坠下去。
满目紧张中,有人匆忙去通禀端王段璧。
很快,那抹雍容温润的紫色身影,疾步穿过纷纷避让的士兵,向段冽和“楚之钦”而来。
段璧走得太快。
已超越段冽设定的安全距离。
剑刃毫无怜惜地,被段冽往前轻送。丹卿的脖颈,顷刻被割裂开一道口子,血流如注。
段璧面色阴沉,陡然止步。
他向来平和含笑的脸上,竟浸满寒霜,冷冷盯着那个状若癫狂的疯子,段璧从唇中挤出几个字:“段冽,你想如何?”
段冽扯扯唇角。
他眉眼伤口还未愈合,脸颊上那些斑驳,都分不清是污垢还是干涸的血。
此时轻笑一声,仿佛狰狞可怖的修罗。
仿若施舍般睨了“楚之钦”一眼,段冽薄唇轻启,冷声道:“放了他们。”
指的是林行等人。
袖中双手攥紧,段璧几乎立即做出回应,他命令那些侍卫:“放人。”
侍卫们谨遵指令,松开桎梏林行等人的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