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妇人在,都不必丹卿多说什么。
“囡囡乖,把手伸出来,让哥哥为你把脉。”
小孩诊脉的方式与成人颇有不同,丹卿诊了许久。
望闻问切,一项不落,十分详细。
丹卿眉头逐渐蹙起,妇人在旁神色紧张,且带有质疑。
丹卿怕她担心,弯唇笑了笑,可眉眼间的担忧,却始终化不开。
小姑娘是昨晚半夜刚发的病,全身发冷,搂着妇人直打寒颤。
白天醒来,又觉得热,全身都疼,还吐了两次。
一早起来,妇人便带囡囡去了趟王氏医馆,坐堂大夫说是普通伤寒,只开了几服药,方才妇人已煎服一碗,喂给囡囡喝了。
丹卿拆开药包看了看,并无什么不妥。
的确是治疗普通伤寒的药材。
想来那位坐堂老大夫,也不是回回都宰客欺人。
若真对医术一窍不通,早被人砸了医馆。
“公子,这药没问题吧?还有,我家囡囡……”
丹卿回神,他问妇人:“这位娘子,你身体可有什么不适吗?”
妇人愣住,她摇头道:“除了有些头痛,我似乎没哪里不适。”
丹卿蹙眉道:“可否方便让我号脉?”
妇人怔了怔,旋即颔首。
诊脉片刻,丹卿的面色已称得上极难看。
他想起离开王氏医馆时,抬进去的那些个病人。
“囡囡可能不是伤寒,而是秋疫。我现在要去附近几家医馆看看,娘子你也已经感染,只是还是初期症状。你和囡囡先留在客房,暂时不要离开。等我确定病情,会回来告诉你们结果。”
妇人怔住,眼底尽是不可置信。
她嗫嚅嘴唇,想辩驳,后背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。
今晨去王氏医馆前,她们先去的是济世医馆,可济世医馆里的病人有些多,她这才牵着囡囡,转身去了王氏医馆。
难不成,真的是时疫吗?
拖着疲惫病体,丹卿硬撑着走在街上,细细察看附近医馆的情况。
里面均有不同程度的秋疫患者。
普通伤寒与秋疫还是存有不同,初始可能不易察觉,病发后,便很容易区分。
济世医馆的馆主姓金,他刚刚也觉出不妥,已命人去通知府衙。
丹卿对比几家医馆的气氛、以及行医者态度后,试探着向济世医馆表明来意。
得知丹卿也是医者,馆主和坐堂大夫都很欢迎他的加入。
丹卿医术纵然高明,却极依赖九重天的天材地宝。
凡间种种药草,他不如济世医馆的大夫们熟悉。
但双方合作的效率,却出奇的高。
黄昏袭来时,他们已针对秋疫特征,研究出两张药方。
天色逐渐暗淡,丹卿头重脚轻地走出济世医馆。
一阵晚风拂来,丹卿头痛欲裂,全身都打起了寒颤。
怔怔站在人烟稀少的街道,丹卿有些茫然。
他很可能也已感染秋疫,这具身体本就体质虚弱,最易受到病邪侵袭。
在济世医馆看诊时,他与大夫、患者皆有防范,但在客栈,他与囡囡却是近距离接触……
那段冽呢?
丹卿努力回忆这几日的画面。
他们落脚的客栈,目前确诊的只有囡囡母女,医馆病患虽多,但对偌大郢都来讲,还未扩散严重。
段冽近日一切正常,他应该还未感染。但他再待下去,就未必了。
丹卿抱紧双臂,埋头往前,步伐时而虚浮,时而沉重。
他想得出神,什么都没看,直至快要走到客栈,才惊觉身后有很轻的脚步声。
丹卿猛回头。
月色灯影交织处,立着一抹熟悉而挺拔的身影。
也不知,他是何时跟着他的。
段冽冷冷望着丹卿,眼神锋锐,似在斥责他擅自离开客栈。
最终,他只是淡声道:“我已命人送出消息,再等几日,段璧自会遣人前来接应你。”
丹卿点点头:“那你准备离开郢都了吗?”
段冽眉头微蹙,他虽不耐烦空耗时日,可“楚之钦”如此娇脆,他不愿段璧最后接到的是个死人。
除上一辈的恩怨,段冽与段璧并无太多牵扯。
段冽从未觊觎过那个冰冷位置,他只期盼老凉王临死前的愿望得以实现,西雍再不受朝廷针对,西雍百姓安居乐业。
等一切结束,或居山林,做个钓鱼翁;或隐于市,做个普通老百姓。
对段冽来说,都无所谓。
“再等……”
段冽拔步往前,即将与丹卿擦肩时,丹卿猛地退后,避开两三丈远。
这幅古里古怪的模样,显然让段冽不解,他蹙了蹙眉,面无表情看着他。
丹卿用袖摆捂着口鼻:“你能不能让我把把脉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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