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璧优雅地放置茶杯,他含笑望向丹卿,满面都是无可挑剔的宠溺:“阿钦,你在说什么傻话?我已命钦天监择定吉日,下个月,我们就成婚了啊。”
丹卿:……
丹卿被强行押着,坐在前去京城的马车里。
他摸着手腕冷却的玉石,心都凉了。
段璧就坐在他旁侧,他手持公文,似乎看得认真。
察觉到丹卿目光,他蓦地抬眸,温声体贴道:“可是累了?行到前面城镇,我们便去驿站休息。”
丹卿眼神格外复杂。
他面前的这个段璧,其实与段冽迥然不同。段冽看似无情阴狠,实则是心软善良之人。
而段璧呢?
他表面待谁都如沐春风,可他胸腔那颗跳动的心,好像是冷的。
比起感性的段冽,丹卿相信,理性的段璧,更能意识到楚之钦的异常。
从察觉丹卿与楚之钦的不同后,段璧便慢慢放弃了他,不是么?
他甚至可以利用楚之钦,来对付段冽。
后来,那个心心念念只看得到他的楚之钦,又回来了。
于是,段璧珍之重之。
丹卿不知,司命星君谱写的命格里,楚之钦与段璧究竟是哪种关系。
就目前来看,楚之钦只是段璧填补童年阴影的工具,段璧他需要的是,不掺杂任何杂念的专注与爱。
“殿下,你应该清楚,我不是以前的楚之钦,我眼里没有你。”丹卿决定直面话题,“心里更没有你。”
“可你就是阿钦,不是么?”
“不,从前的楚之钦已经死了。”
段璧终于放下公文,他嘴角噙着笑:“阿钦,你还在怪我利用你?那件事,确实是我做得不对。我当时以为,你是真的爱上段冽。今后,我必会千倍百倍弥补你。阿钦,为了你的安全,我甚至愿意放过段冽,这难道不足以证明我对你的心意!况且自古以来,从未有迎娶男太子妃之闻,我为你,破了老祖宗的例!你总该信我了吧?”
丹卿苦涩道:“殿下,但我已经不是你的楚之钦,你何苦困着我,没有意义。”
段璧淡然轻笑,自负道:“你自然是阿钦,就算你现在不是。我的阿钦,也肯定会回来。”
这番话,谈得丹卿委实憋屈得很。
作为凡人,让他们理解这种神怪志异之事,的确勉强。
丹卿无法解释,他与楚之钦,虽出自本源,却根本不是一个人。
就像段璧只是白帝的分身,且还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分身。
若白帝记忆尚在,定然能理解他。
大家俱是情非得已渡劫人,何苦为难彼此呢!
凡事留一线,九重天也好相见啊。
车马一路朝长安奔行。
丹卿想尽办法,试图逃离。
奈何段璧的亲卫,如铜墙铁壁,丹卿连一丝缝隙都撬不开。
长安在即,丹卿总算放弃无谓的挣扎。
他日日沉默,无论段璧如何搭话,皆置之不理。
终于,在回京城的前一天,段璧收到急信。
他状似不经意的,同丹卿提及:“阿钦,段冽已回西雍,他同我谈判,若他能平定蛮夷之乱,并收回皇祖父在位时,被夺走的定、衢两城。待我登基,便下旨减轻西雍沉重不堪的赋税,恢复封地该有的所有待遇。你觉得,这项买卖如何?是否划算?”
丹卿睫毛颤了颤。
但他还是静静坐在角落,不予回应。
段璧面上笑意不减,眼底却覆上一层冰冷严霜。
原来他的阿钦,又把该放在他身上的全部心思,转移到了别人那里。
“暂不论划算与否,且先让段冽去做。沙场凶险,刀剑无眼,不是给两句空口承诺,事情便定能如他所愿,对吗?”
说到最后,段璧好脾气地看向丹卿,似在询问他的意见。
丹卿攥紧袖中手心,把头偏向另边,明显的抗拒姿势。
段璧陡然生出些恼意。
他不懂,事情分明不该如此。
江山皇位,权势尊贵。只要段璧愿意,他即刻便能取来。
他只想在拥有这些至寒至冷之物时,妥善保存他想要的仅有一点温暖与美好,错了吗?
此时此刻,他已拥有保护所爱的权利,任何人都不能再夺走本该属于他的东西。
可为何,他想要的,却变了呢?
半月前。
段冽日夜兼程,只花两天时间,便赶回他与丹卿分别之地。
他匆匆走进客栈,希冀那位小公子懒散些、娇贵些,仍歇在此处,并未急于离开。
若楚之钦还在,那么,将他囚禁桎梏在他身旁又如何?
这些日子,他不是一直用行动眼神,向他诉说,他的心里眼里只有他吗?
那么,他大可以如了他的愿。
从今往后,他若再敢看别人一眼,他剜了他眼,他再敢对别人乱动心思,他便挖了他的心。
段冽是这么想的。
他彻底决定了。
可是——
“楚之钦”不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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