它们上面俱写着字。
丹卿握住其中一根红绸,呢喃着念出来:“愿阿钦多喜乐,长安宁,岁无忧。”
丹卿忽地轻笑出声,他又拽住第二根红绸,上面写着:“希望阿钦所求皆如愿,所盼皆所期。”
第三根:愿阿钦事事顺遂、与光同行;
第四根:期盼阿钦身体健康,无病无灾;
第五根:祝福阿钦前路似锦;
第六根:愿阿钦……
丹卿忽地闭上眼,嘴角牵起满足的弧度。
风拂动红绸,时而触摸丹卿的脸,时而擦过丹卿的身。
就好像段冽仍没有离去,他就站在他身旁,用他沉默的爱意,无声地将他团团包围。
丹卿把骨灰坛埋在祈福树下,然后用小瓷瓶装了一点点,贴身存放在他心口处。
不舍下山,丹卿直接靠着扶桑树根,坐了下来。
他可以一天都不吃不喝,只静静地用目光,一直追随着那些摇曳的红绸。
啁啁偶尔会叼些坚果,放在丹卿身旁。
紧接着,用它那黑溜溜的眼睛,直直望着丹卿,仿佛在监督催促他吃下去。
丹卿倒也吃。
他用小砖块敲开核桃,把核桃肉放进嘴里,食不知味地咀嚼着。
有时候,丹卿会望着扶桑树,自言自语般地,说些没头没尾的话。
他说:“先走的,怎会是你呢?”
他说:“其实,我的名字叫丹卿,你应该唤我阿卿。”
他说:“这场赌约,便让你赢好不好!”
他说:“我会尽我所能,努力活下去的。”
……
丹卿不记得他在扶桑树下坐了多久。
直到某一天,杵着半截树枝的楚铮与楚翘,突然出现在他眼前。
这就像是场虚幻的梦,如此的不真实。
丹卿沉默地望着他们,一声不吭。
楚铮低眉望着“楚之钦”,周身都萦绕着疲惫与沧桑,最后,他只简单说了句:“我们来接你回家。”
丹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?
被段冽扔掉的家书,原来并没有真正丢弃。
丹卿笑了笑,他撑着扶桑树起身,带他们回小草屋。
丹卿原本想收拾些行李,楚铮却拦住他动作,淡淡道:“他要你什么都别带。走吧,我们现在就下山。”
楚翘接收到楚铮的目光示意,搀住丹卿,便要带他转身。
丹卿怔了片刻,全然没有反抗,他只指着啁啁说:“这鸟,得同我在一起。”
啁啁倒也乖觉,马上扑腾过来。
下山已是黄昏时分。
几人坐上马车,绯色霞光里,马车摇摇晃晃地驶出蜿蜒山道,越走越远。
接下来的日子,丹卿乖巧坐在车里,他搂着啁啁,安静地望向窗外沿途风光,神色始终平淡。
从段冽离去的第二天起,他是真的,再没掉过一滴泪。
楚铮与楚翘面面相觑,眼底俱藏着担忧与不安。
一路走出渝州,丹卿才发觉,眼前繁荣平和的景象,与他前段时间下山看到的画面,迥然不同。
楚铮解释道:“西雍战败,段封珏身死,战争已差不多结束。”
丹卿颇有些意外,但仍提不起什么兴趣的样子。仿佛世界如何,皆与他无关。
楚铮缄默片刻,低声道:“是肃王,他将战略与策谋全写在信中,让邮驿快马加鞭送至长安,所以,西雍才能这么快耗尽气数。”顿了顿,楚铮继续道,“肃王让黎民百姓免受颠沛流离之苦的同时,也是想让你好好活在在繁华盛世之下。阿钦,他的用心良苦,你切莫辜负。”
丹卿呆了呆,半晌才反应过来。
他垂低眸,用手抚摸啁啁身上的羽毛,一下又一下,无比轻柔。
次日上午,他们马车行至偏僻郊外时,意外偶遇一名早产妇人。
那妇人本是在别院小住调养,后察觉身体不对劲,便匆匆赶往城中府邸,奈何时间却是来不及。
丹卿听着妇人撕裂的哭喊声,犹豫片刻,放下啁啁,走出马车。
丹卿虽是男子,然形势刻不容缓。那妇人的夫君咬咬牙,红着眼眶朝丹卿弯腰一拜,哽咽道:“劳烦大夫了。”
虽没有接生经验,但丹卿是医者。
他冷静指挥着奴仆,有条不紊地施展开来。
整整两个时辰,一道婴孩嘹亮的啼哭声,终于响彻云霄。
夫君抱着皱巴巴的孩子,又哭又笑地蹲下身,让妇人好生瞧一瞧。
温馨喜庆的气氛里,丹卿独自站在旁侧,他怔怔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,忽然泪如雨下。
这世间,无数人正在新生。
可他的段冽死了。
上天入地,前世今生,再不会有段冽这个人了。
……
同一时刻,天庭正迎来前所未有的盛世奇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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