丹卿没下重口,却在容陵右手留下两颗小牙窝,还挺深。
咬完,小狐狸把脑袋一撇,端得是娇贵又傲慢。
容陵挑了挑眉梢,倒也没说什么。
诸位神仙却讪讪垂下头,不敢再看。
呃,是他们错了。原来就连高高在上的容陵神君,养只毛茸茸,都得百般迁就纵容,那他们这群小神仙,家里没猫没狗也就很正常了。
回程途中,气氛万分尴尬。
丹卿再没脸装睡,此时他若化作人形道歉,岂不窘上加窘?
总不能让容陵神君咬回来吧!
蔫蔫缩在容陵怀里,丹卿试探着伸出爪子,它用肉垫揉了揉容陵手背牙印,就像一只真正的小宠物,试图讨主人的欢心。
容陵眉峰微跳,心脏仿佛也被那股柔软触及。
不易察觉地勾勾唇,容陵突然觉得,养只宠物,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?
冀望山。
容陵带丹卿离开后,靳南无孤身在山巅站了许久。
他烈焰般赤红的衣袂,在寒风中猎猎作响,不知要飘向何处。
暮色四合,靳南无缓慢踱着步,来到葡萄园。
视线略过一处处熟悉景致,靳南无嘴角勾起几缕笑意。
今日看到容陵,靳南无才意识到,距离容廷陨落,真的已经过去很多很多年。久到容陵都已变成,他完全陌生的大人模样。
可靳南无却时常觉得,光阴仍停留在他与容廷初识的那一刻。
那时,他和容廷同在西天进学。
大家都是凡尘少年的年纪,青涩又懵懂,爱玩爱闹,胸中总有许多使不完的意气与较量。
除了九重天太子容廷。
容廷是个呆板的怪胎,也是个装腔作势的奇葩。
他很孤僻,从不犯错,也不跟他们厮混在一起。
人人都打瞌睡的讲堂,他坐姿挺拔,听得聚精会神,像一株永远都不会弯曲的松柏。
如果说容廷端方稳重,是优秀的楷模,那靳南无,无疑就是反面例子。
在不学无术的大帮纨绔仙二代里,靳南无是所有神佛都头疼的存在。
他不仅自己吊儿郎当,还有本事把天界未来的栋梁们,都带得不思进取。
当然,容廷是个例外。
前百年,容廷与靳南无井水不犯河水。
容廷好学,却不强迫别人和他一样认真。
靳南无整天被老爹耳提面命,说耽误谁都不能耽误九重天太子,他虽不屑,却也勉强听进了耳。反正像容廷那种一板一眼的书呆子,靳南无也没有兴趣招惹!
直到偶然间的一场历练,靳南无很不幸,竟与容廷分到同组。
最可怕的是,这场历练,竟长达两年之久。
一想到要与容廷朝夕相对两年,靳南无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。
临行前,靳南无跟狐朋狗友们,在书院饮酒作乐。
喝到尽兴处,靳南无拎着酒坛,心塞道:“你们倒好,成双成对的,唯独老子落了单。”
有人嬉笑调侃道:“南哥您也是成双成对的啊,和容廷太子哈哈哈。”
靳南无啐了两声,气得想摔酒坛,他从喉口溢出一声冷笑,嘲讽道:“得了,就容廷那张死鱼脸,我看一眼都反胃恶心。天族太子了不起吗?老子不也是未来山主么?对了,跟你们讲件搞笑的事,他走的每一步路,距离都相等,啧啧!是不是很搞笑?他一天不装会死吗?还有那晚宴席,他明明很想再吃一块蓬莱芸豆糕,结果他看了好几眼,最后还是默默别过头。讲真,老子真不知道他整天都在端着些什么,别别扭扭,像个没用的娘儿们。”
空气陡然寂静。
靳南无说得慷慨激昂,一番话说到尾,他才察觉气氛不对。
夜色幽凉,靳南无似有所觉,蓦地转过头。
漫天月光纷纷似雪,白衣男子站在凤凰枝叶下,身姿一如既往的挺拔。
清风摇曳树影,他脸颊被暗色遮掩,始终看不清表情。
很久以后,靳南无才明白,容廷从未刻意控制步履,从他记事起,他一直都这样走路。若不是那晚,容廷恐怕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点。
还有那块蓬莱仙豆糕,不是容廷不想品尝,而是他不能。
身为九重天太子,天帝天后一直教导他,克制的重要性,远远大于能力。他可以不是九重天最厉害的神仙,但他必须时刻保持理智,这样,九重天方能在他引领下,永垂不朽。
回忆如同汹涌缠绵的水,把人包裹得喘不上气。
靳南无仰望苍穹,目不转睛。
今夜月光真美!就像那晚的容廷,孤寂寂站在凤凰树下,坚韧又脆弱。如月色般,狠狠击中他的心。
脚边空酒坛越来越多,靳南无醉意朦胧,终于卧倒在葡萄藤下。
他紧紧闭着眼,眼角蓦地渗出两道泪痕。
清风徐徐,不知过去多久,靳南无从昏睡中醒来。
狼狈起身,靳南无踉跄着往前行,他自嘲一笑,像是低喃,又像是在质问:“为什么,就连在梦里,你都不愿意再见我一面?”
', '>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