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尉遇到一个暂时无法解答的难题。
幸好言瑞木没问他如果什么。
顾尉踏入了一个未知的范围,随着言瑞木潮起潮落的情绪时常让他悸动,他猝然发觉,言瑞木对他的影响有点超过预期。
而给顾尉制造了一个大问题的男人,此时春风得意,将即将陷入人生沼泽的上校拔拉出来,现在宾客都看着他们。
顾尉手被握了一下,言瑞木和他十指紧扣,敏感的指缝插入对方的手指,温度也一并传过来。
他的手不凉了。
言瑞木示意顾尉看前面拍照的四个家长:“不笑一下?”
策划订婚礼的团队全程自动拍照录像,飘在半空的微型机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,全智能计算最好角度,务求留下最美好的一刻。
不过家长们有自己的想法,认为亲自拍才有灵魂。
顾尉:“不擅长。”
言瑞木:“我以为你会说自己笑起来像抽筋之类的。”
顾尉嘴角上扬了一点:“我以为总是笑的人脸部才会经常抽筋。”
言瑞木笑出声:“顾上校原来会开玩笑。”
顾尉:“还行,不及言医生的温柔细心。”
言瑞木看了顾尉一眼,幅度很小地摇头,轻声道:“那要看对方是谁。”
山间的风将言瑞木的声音吹得很轻,他的声音消散在扬长而过的微风中,顾尉没听见。
顾尉猜他可能被言瑞木感染了,在本是谎言的订婚礼里,言瑞木在他心里埋下一颗种子,它在言瑞木无微不至的滋养下快速成长,温柔地占据了顾尉的心。
他们有说有笑,看起来俨然感情很好,宾客纷纷上前恭喜这对情投意合的准新人,他们第一次见到顾上校笑得这么开心,心道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。
虽然那充其量是很浅的微笑。
有人问:“言医生和顾上校认识很久了吗?”
言瑞木:“算是很久了,我是负责顾尉的医生。”
宾客恍然大悟:“怪不得一点风声都漏不出,这么看来,两位果然有缘分,言教授和顾上校是怎么开始的?”
言瑞木闻言像是回忆起什么:“当然是我先主动,当年看到顾上校第一眼就被他的风姿迷倒,可让我惦记好久了。”
顾尉看了眼言瑞木一眼。
一个女宾客忍不住笑了:“这不是我年轻的时候吗?我读书的时候顾上校就成名了,他是咱们好多人的偶像呢。”
“哈哈,跟我猜的一样,我打赌上校不可能主动。”
宾客又转向顾尉,一脸八卦:“顾上校呢,那个……上校是怎么喜欢上言教授的?”
他们真的太好奇了!顾尉这种冷漠无情的人到底是怎么动心的,是真的喜欢还是按条件筛选的?
他们都觉得是后者。
这种问题顾尉和言瑞木事前对过答案,言瑞木不知道是忘记还是故意说错。
顾尉思考了一下,淡淡道:“因为他好。”
“哪里好?”
“那里都好。”
其实这也不是顾尉想好的标准答案。
言瑞木看他:不按常理出牌?
顾尉斜睨他:你也一样。
宾客笑起来,顾上校的说话风格一如既往简洁,但他们八卦欲没得到满足,有人急吼吼追问:“那那那上校是怎么动心的,言教授做了什么让你喜欢他,当时感觉如何?”
顾尉今天订婚,总不能对宾客黑脸,没看顾上校今日平易近人许多么,可让八卦群众逮着机会使劲儿窥探上校私生活了。
顾尉的思绪随着提问者的最后一句有了起伏,他第一次在言瑞木身上体会到能卸下一切重担、忧虑的宁静,第一次感受到人与人之间契合的热情,灵魂都要融合的默契感。
这个念头一出,顾尉都有点不忍直视,他竟然认真思考起答案。
“当时感觉……”顾尉道,“只有他给我的感觉不一样,独一无二吧。”
言瑞木突然配合地吻了一下顾尉的手背,看着顾尉的眼睛:“我以后会更好。”
他闪着阳光的眼睛像藏着星辰,漆黑里倒映着跨越千万光年的情意。
顾尉指尖微颤,耳尖泛红,别过脸垂下眼皮,低声道:“哦。”
这一幕被在场的人捕捉到,心里疯狂呐喊,受不了!好腻歪!
顾尉竟然会害羞!
赶紧拍下来!
宾客都是有头有面的人,年纪较大的做事顾忌身份,倒是一些年轻人捧着脸发出哇哇哇的声音。
顾尉很疑惑,言瑞木是不是对谁都能做到情深款款,光是想到这个画面,他就有点不适应。
他们只是做戏而已,言瑞木自以为有效的安抚,有时候甚至只是一个眼神,都让顾尉有不一样的感觉。
他好几次想对言瑞木说: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。
顾尉在人群中看到纪洵的脸,试想将身边的人换做纪洵的脸,然后发现……根本不会有这场订婚礼。
林野、远处的山脉、山峰上的积雪,在日暮里构成一副壮丽的画卷。
忙碌了很久,下午休息时,顾尉站在露台,迎面晚霞。
“我想去爬那座山。”顾尉道。
不知何时安静站在他身后的言瑞木眺望那座最高的山峰,最多积雪的峰顶被染成了橘黄色。
言瑞木:“下次我们一起去。”
顾尉背对着他笑了,十年前他就想去了,但是没时间,后来有时间,自己一个人也不想去了。
顾尉:“好。”
浪漫的日落后,晚宴开始,比白天的订婚宴更随意。
因为订婚礼的地点距离市区较远,一天来回很赶,酒店被包下来后,房间正好可以给客人休息。
晚宴结束接近凌晨,大家陆续休息,言瑞木问顾尉:“我开一间房?”
前两天言瑞木在当地出差,本来昨天就该过来准备,当地实验室突然出了问题,需要他处理,耽误了一天,今天早上才赶过来。
准备离开的顾母闻言立即倒回来:“怎么要开房,你们分房睡?”
他们的房间早就安排好。
顾尉心想母亲的警惕性真是用错地方,他道:“没有,开玩笑。”
顾母眼神在他俩身上扫了几圈,“哦”了声,又笑道:“走吧,一起上去。”
他们房间在同一层。
于是顾尉和言瑞木在父母们满怀欣慰的目光里一起进了房间。
终于等到没有其他人。
顾尉松一口气。
“终于结束了,没想到订婚礼也这么忙,”言瑞木径直越过他顾尉,往里走,“你早点休息。”
不过是两分钟不到,他迅速从未婚夫的角色抽离,眼里脸上丁点儿看不出刚才还是个对顾尉温柔体贴的爱人。
言瑞木走进套房内的小房间,又将酒店人员帮他放在大房间的行李箱拉出来。
“我睡另一个房间。”言瑞木跟还站在原地的顾尉说话,订婚戒在搭着行李箱的手指上发着淡淡银光,他问,“你喝醉了?”
顾尉漆黑的眸子淡淡看着言瑞木,他声音有点低:“不至于,可能有点闷。”
言瑞木也平淡点头:“那就好,早点休息。”
说完,他转身进了房间,正面都没给顾尉看着,反手关门。
顾尉冷眼看着那扇门好一阵子,确定里面的人没有再开门的意思。
他再一次确定,言医生真是个好演员。
这种郁闷,像被闷了一口棉花,不至于痛苦,就是略感不快。
要是有外人在场,八成要被顾上校的王霸之气和阴沉沉的脸孔吓得腿软求饶,不知因何事心情下降的上校大人冷着脸回到房间,就着冰水吞了两颗抑制剂。
顾尉没有喝醉,就是有点热,检查报告出来,显示他的身体并无异常,言瑞木说综合报告结果,最大可能是他分化异常造成的突变。
前几天顾尉用新型药物安全而平静地度过了易感期。
易感期过了,但保险起见,他身边常备抑制剂。
订婚戒在没佩戴过饰品的手指上有点硌手,存在感太明显了,就像言瑞木……和他的信息素一样存在感太强。
a的信息素为什么明显?
檬草气息萦绕在顾尉鼻尖,不是空气清新剂,他能跟分辨出是言瑞木的信息素。
顾尉很喜欢的。
现在也很渴望汲取这股信息素,但是……
他面无表情地仰头吨吨吨灌了一瓶冰水,冰水顺着喉结滑落进领口,微突的喉结不住滚动,他一口气喝完后扔了瓶子,胃部仿佛是制冷机,瞬间疯狂朝血液输送低温。
顾尉心道:“脑子也给我冷冻一下。”
可惜制冷机器不给力,顾尉还没冷下来就偃旗息鼓死机了。
没有言瑞木的空间,柠檬草信息素消失得很快,顾尉有点烦,就像饭吃了一半有人把菜撤下,不上不下的难受。
刚才言瑞木保持距离的态度有点刺激到他。
他不喜欢。
顾尉甚至反思,是不是他反应太冷淡,言瑞木在表达不满?
当然更有可能是演不下去了。
最后这个答案简直更让人不快。
他转身去浴室,没空享受浴室的豪华洗浴措施,小型泳池大的浴缸已经放满了冷水,他衣服还没脱完,就跨进冷水里,水哗啦啦涌出来漫过地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