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洛川,你只要记住,有些门一旦开了就再也没办法关上。”
洛川扭过身子再次上前,等周合签完字,他拿起那张被捏得皱巴巴的单子,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档案室,向管理员递交了申请。
“纸质档案不能离开监控区。”管理员把档案交给他。
室内浮着消毒水的气味和纸张的闷味,洛川对他道了谢,走到桌边坐下,拆开封口取出里面刑事调查的卷宗,翻到了现场的照片:袋子里的尸块被水浸泡过,在闪光灯下泛着诡异的青白色,创面走向平整,断口处却有许多碎肉牵连,根据法医的推断对比,凶器应该是把专门用来锯木头的锯刀。
洛川用指腹蹭着鼻翼,将06年的档案拿出来,准备打开时,他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压着声叹息。
他没有看过洛峡出事时的照片,因为案发后公安局专门给他放了假,外加他自己那段时间一直有意躲着,每天连电视和报纸都不敢看,所以和父亲见的最后一面是在火化前。但从当年老刑侦们的口中,他不难得知现场是何种惨状。
洛川的手指在封页停顿多时,终于横起心来准备打开卷宗,却在还未翻到那页时匆匆瞥过一眼,闭上了眼睛,他颤抖着,张开嘴巴倒吸了口凉气,后颈泛起一阵细密的刺痛感,耳边传来的尖锐蜂鸣让他本能捂住了耳朵,奈何这道声音存在于内部,捂住了耳朵也还得继续听。
虽千万人吾往矣,知其不可为而为之,洛峡道,当警察就得记住这两句话,我除了这个没别的东西可以教你们,因而将它灌输给了每一个晚辈,尤其是亲生的儿子和亲手带出来的徒弟。
然后呢,杀身成仁?洛川睁开眼,瞳孔颤动着,一页一页迅速把卷宗翻开,过去了十几年,现在他逼自己盯着那些照片看,胳膊、手躯干、腿、脚,洛峡被他所追求的事业切割成了十几块,凶手在分尸后随意将他的断肢排开,染血的警服破碎,成了墨紫色。洛峡总说“知其不可为”,可他“为”字的最后一笔,是被凶手用锯刀硬生生锯进了骨头里。
洛川看得头晕,好似满目都是父亲鲜红的正从纸缝里溢出来的血,他慌乱地把这几页掠过去,找到了周合的口供。
在面对警方的审问时,周合说自己和洛峡是在回城路上的服务区里遇到了疑似通缉犯的人。
洛峡当时执意要再近些看看,他们便一路跟着那人走到了距离服务区几十来米的废弃仓库,而周合防备不及,被凶手从后面拿重物多次击打后脑勺,人是被砸晕了,等再醒来时,他就已经被送到了医院,这点好心报警的路人和医院的工作人员都能帮忙证明,他的验伤报告也的确如他所说那般。
头顶的白炽灯管还在发出细微的嗡鸣,洛川用双手捂住脸,重重地吸气,再轻轻地吐出。
每一个未破的案子都有苗头,但埋在土壤下的根须却是深不见底,不光是自己,好像所有人都被困在了一个怎么走也出不去的迷宫里,他受不得这样的日子,干脆一不做二不休,待刘定守回来,他要直接向局里申请并案调查。